這場暴雨打破了安靜的大地,也打破了南錦紅午後的安排。本來,她剛叫醒睡午覺的左逸陽,準備打車去張克文的診所複診,結果被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阻在了家中。
偌大的落地玻璃窗前站在一高一矮兩個身影。他們都凝視着窗外的雨勢,臉上的神色各不相同。
左逸陽微皺眉頭,看着如瀑布般的大雨,問道:「南阿姨,我們今天出不了門了嗎?」
南錦紅神情淡然,目光凝視着窗外被暴雨洗刷的枝葉,回道:「最多二十分鐘,這場暴雨就會過去,等雨停了,我們再出門。」
「二十分鐘?你這麼確定嗎?」左逸陽不信,接着問道。
南錦紅點點頭,目光仍然看着窗外。
左逸陽看着南錦紅篤定的神情,嘴角露出一抹微笑:「南阿姨會魔法,你說的話,我信。」
果不其然,二十分鐘后,這場暴雨悄無聲息地停了,太陽瞬間從雲層里透出腦袋,給晶瑩的萬物罩上一層朦朧的金色。
「是彩虹!」左逸陽聲音興奮,指著天空中架起的一道絢麗的彩虹。
南錦紅撫摸着他的頭,微笑着看着那道彩虹。
「南阿姨,聽說看到彩虹會有好運,這是真的嗎?」左逸陽問道。
南錦紅嘴角的笑容微微凝滯,這句話她也曾經問過,回答她問題的人早已不在世間,可那句回答,她仍然記得。
「願所求皆所願,所得皆所期。」她口中輕輕說出那句回答。
左逸陽收回看向彩虹的目光,看向南錦紅:「南阿姨,這句話是什麼意思?」
南錦紅收回心神,微笑着回道:「意思是,所有的美好都會如期而至。」
「所有的美好?那我想下午去電玩城玩可以嗎?」左逸陽拉着南錦紅的手臂,問道。
「那要看看你在張醫生那裏表現如何了。」南錦紅點着他的鼻子回道。
「我一定表現好好的。」左逸陽說着拉着南錦紅就向著房門走:「南阿姨,我們快出門吧。」
……
一場暴雨的洗禮並沒有沖洗掉炎熱的暑氣,在太陽的暴晒下,空氣異常的潮濕沉悶。不知是不是剛才暴雨突至的原因,小區門口的計程車一輛也沒有。南錦紅已經足足站了十分鐘,還是沒有見到計程車的影子。她和左逸陽早已汗流浹背。
這時,一輛汽車悄悄駛到兩人的身後,在接近兩人時,傳來一聲鳴笛。
南錦紅循聲轉身看過去,看到左鋒的汽車就停在身後。
左鋒從車窗中露出腦袋,對着她招招手:「上車。」
南錦紅拉着左逸陽走近汽車,拉開車門,坐了進去。
「你怎麼回來了?」南錦紅問道。
「楊萱病了,中午在醫院輸液,我剛把她送回家。」左鋒一邊開車,一邊回道:「我想你們一定被暴雨阻在了家裏,所以,我趕過來送你們去張克文那裏。」
「謝謝了。」南錦紅微笑着道謝。
「謝什麼呀,送我兒子和我……」左鋒突然止住口中的話,通過後視鏡看着南錦紅,不好意思地一笑:「送你們是應該的。」
。 回大熊山之前,石青峰再三猶豫,最終還是帶着那把梳子,去了一趟天闕峰。
何呂施告訴他道:「瀾瀾正在閉關,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出來。」問他有沒有什麼話要傳達或者有沒有什麼東西要轉交,石青峰搖了搖頭,帶着些許沮喪,重新將那把梳子帶回千丈岩,放在了盒子裏面。
至於雪千潯送他的那個銅鈴,他在回大熊山的時候帶在了身上,因為他對那個做工精緻的鈴鐺實在有些愛不釋手。在他看來,但凡是用銅鑄成的東西,都自帶一股魔力,一股叫人心生歡喜、愛不釋手的魔力。
回到山上,便正式踏入了熬筋煮骨、練氣御氣階段。用童無忌的話說,便是「面壁十年圖破壁」,要做好長期準備,做好「苦其心志、勞其筋骨、空乏其身」的準備,至於以後能不能接住天上降下的大任,天上會不會降大任給他,先要練到三拳之地再說。
石青峰起早貪黑,每天除了吃飯睡覺,大部分時間都在修鍊。煉到秋風乍起,北雁南歸之時,終於潛到了百尺之深,算是熟練掌握了靈氣在十二經別、十二經筋裏面運行的規律。
又過月余,大熊山迎來了第一場雪。石青峰從沸水潭中爬出,走到不遠處一顆枯樹跟前,凝氣聚力,一拳打出。
枯樹應聲而倒。
童無忌走到樹下撿起一片葉子,隨手一扔,將那葉子扔到空中,對石青峰說道:「下次出拳,把它打倒。」
石青峰一聲不吭的走到寒水潭邊,深吸一口,撲通一聲跳了進去。
……
春暖花開時節,石青峰走入桃林深處。有風吹過,有花飄落,他全神貫注,連連出拳,拳拳命中,將一眾花瓣盡數打碎。
……
蛙鳴蟬噪之時,他又走到一棵花樹跟前,將那花樹仔細打量了一番,一拳打出。
花未落,而樹倒。
……
練氣滿一年時,童無忌放下手裏的經卷,從竹椅上站起來,活動了一下筋骨,對石青峰說道:「來,打我一拳!」
石青峰抹去臉上的水漬,將力氣灌注在拳頭上面,用力打出。
「用全力!」
童無忌彈了彈衣襟,說道。
石青峰聚起全力,再次打出一拳。
童無忌點點頭道:「還算不錯,大概能到兩拳之地。現在,教你點燈。」
石青峰收回拳頭,皺了皺眉,心中納悶道:「點燈?」
童無忌道:「點燈,是指在水下點燈。」取來一根蠟燭,點上以後遞到石青峰手中,道:「拿着蠟燭,跳下去,何時能夠做到蠟燭不滅,便可進三拳之地。」
石青峰緊皺眉頭,道:「拿着蠟燭下水,哪兒有不滅的道理?」
童無忌將那蠟燭接過,從從容容向前跨出一步,悄無聲息的進了水中。須臾之後,水面上燭光一閃,又拿着蠟燭走了上來,而那蠟燭居然像下水之前一樣,依舊燭火搖曳,似乎根本沒有受到任何影響!
石青峰湊上前去,盯着那蠟燭仔細看了幾眼,只見除了最上面燃燒着的部分,其餘地方盡皆沾有水跡。
童無忌道:「之前你所練的,是內氣,現在要練的,是外氣。內氣生於經脈,藏於氣海,通過拳腳發出,以氣御力,從而增強力量;外氣駐於體外,天地間任何一處地方都有外氣,這御氣逆行的精妙之處,便是以氣御氣,在將身體練到極致以後,可以體內之氣,影響、控制體外之氣,練到最高境界,天地諸氣皆可信手拈來,為己所用。到時候,莫說什麼一拳入地百尺,即便是拔山斷河,也都不在話下!」
將那蠟燭重新遞到石青峰手中,接着說道:「將你體內之氣發出體外,試着影響、控制燭火周圍的氣息,直到能夠將其完全控制,讓燭火在水下不滅。」
石青峰將那蠟燭拿在手中,皺着眉頭想了一會兒,將精神集中在燭火周圍,然後輕輕一吹,燭火飄搖,眼見着就要熄滅。
童無忌躺在竹椅上打了個哈欠,將經卷蓋在臉上,遮住夕陽,抬手指了指那燭火,道:「內外氣息相連,並非朝夕之間可以練就。你得耐住性子,要先感知到燭火周圍的那些氣息,然後才能有的放矢,調動內氣與其相連。想當年,你前面十一個師兄,哪個不是用了半年以上的時間才捕捉到那些外氣!這事兒急不得,心急神亂,神一亂,就全都亂了!」
最後說道:「這一階段的口訣,便是——悟!」
悟!
聽見這個「悟」字,石青峰禁不住搖了搖頭,苦笑了幾聲。剛才聽到「口訣」二字,他心裏面還頗有些激動。心想既然有口訣可以依照,那便只需依照口訣所講,一點兒一點兒來過便是。但聽他說出那個「悟」字,心中希冀之情頓時一落千丈,念道:體內之氣在經脈裏面運行,自然能夠感知。可這外氣無形無色無相,怎麼「悟」呢?
難不成,像以前求佛念經時師父說過的那樣:心誠則靈?
石青峰長長吁了口氣,取來一截樹枝插在地上,將那蠟燭小心翼翼插在上面,然後盤膝而坐,雙手置於膝上,與那蠟燭對視起來。
一根燃盡,再換一根,一直看到雙眼乾澀,神志昏沉,這才閉上眼睛,隨便往後一躺,就地而睡。
近一年來,他幾乎將吃住全部搬到了深潭邊上。童無忌每天為其帶來一顆仙桃,雖說食無二味,只能療飢,但他自幼在寺廟中長大,對於飲食之欲並不強烈,每每食之無味之時,便告誡自己說道: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,君子為腹不為目……直到將自己說服,再也不去想那些煙火五穀。
盯着蠟燭接連看了兩天,石青峰漸漸習慣了眼前跳動着的燭火。
第三天夜裏,看到眼睛發乾發澀之後,閉上眼睛往後一躺,接着,忽然挺身而起,堪堪接住了一頭栽下的蠟燭。
他心中一驚,想起剛才閉眼時的情景,猛然警醒。
扶正蠟燭,他屏氣凝神,慢慢閉上眼睛。這時,心中漸漸響起一個聲音:呼吸的聲音!
就像當初走入雷陣時聽到的聲音!
就像練劍一年之後,破劍、破刀、破斧、破槍時聽到的聲音!
聽聲辨位,辯位描形,以形化氣,氣氣相連!
他調動起體內之氣,拿起蠟燭,將全部精神灌注在燭火周圍,慢慢的,把手伸進了水裏。
燭火搖曳,映在水上波光粼粼,就像有顆星星掉進了水中。 眾工人交頭接耳。
「我就是聽癩頭在西廠房說的,他說是陳廠長說的。」
「我是聽趙三娃說的!」
「我是聽……」
……
有一個人開口,所有人都會附和。
「看樣子真是他們在煽風點火。」
「那他們能有什麼好處,不怕丟工作嗎?」
「哼哼,前兩天被攆走那位搞的鬼唄,消息不也是他傳出來的嗎?」
「哦,怪不得了。」
「照這話說,是陳廠長想回來?」
「我猜,估計是。」
職工們的注意力暫時被這幾個煽風點火的內鬼吸引過去,不過這也只能暫時拖延時間,一旦等職工們反應過來合作商問題依然沒有解決的事恐怕還有動亂。
劉水根見職工們都有交流,就對崔勇說道:「把這幾個人趕出廠去,誰讓他們散播的消息,讓他們問誰要工資。」
非常時期使非常手段,劉廠長是只老狐狸而非任人宰割的綿羊,他知道現在不在廠工們面前留下強硬的態度,只會讓他們更加有恃無恐。
再說把這一些傢伙趕出去也能給陳德功。
畢竟以他們乾的這些事不給他們發工資,他們也沒處說理。
幾人聽見此話,臉上都露出驚色。
他們之所以答應陳德功,在場內散播謠言,只是為拿到一份不錯的回報,不過這與一份穩定的工作來比,可差了很多。
「姓劉的,你又沒有證據,憑什麼開除我!」
「對,你沒有證據!」
「呵呵,證據?」
劉水根冷冷的說道:「你們覺得我需要證據嗎?快把他們都趕出去,如果住在廠里的話,把他們的行李一塊兒收拾給他們帶上。」
「好!」
「劉廠長,不要開除我,我錯了!」
「姓劉的,老子早晚弄死你。」
看到幾個人拚命掙扎。
劉水根臉色並不好看:「崔勇,快拉走他們!」
崔勇不認為廠長是被威脅嚇到,心思急轉也考慮到他的想法,催促道:「快把他們都拉出去,你們中午都沒吃飽飯嗎?」
幾個小組長和職工忙撕扯著他們離開。
就在剛出車間門口的時候。
那癩頭的聲音傳來:
「你們不要被這老傢伙騙了,就算是我們傳的消息又怎麼樣,玩具廠的合作商都不跟玩具廠合作,這是事實!」
「哈哈哈,你們騙不了聰明人!」
崔勇臉色一變,再看劉水根廠長,臉上雖然不動聲色,但眼睛亦是微眯著。
廠工眾先是聲音一停。
這彷彿是死亡來臨前的沉寂,而後爆發出比之前聲音還要洶湧的質問。
劉廠長剛拿起喇叭準備說話,突然出現一個白白凈凈的手,將他的喇叭奪過去。
「劉廠長,辛苦你們了,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吧!」
周正微笑著握著喇叭說道。
劉水根見到周正過來,心裡並未輕鬆多少,因為眼前的局面就連他都解決不了。
這個小老闆能解決嗎?
因為目前這種情況基本是無解,除非他們能找到新的渠道,或者證明跟之前的合作商依然保持著合作關係。
周正喊道:「現在,我希望,大家都閉嘴!」
聲音只是降低,依然有人小聲嘀咕,不光是說工作的事,更有人是在議論新老闆的「無禮」。
周正眯起眼睛,聲音冰冷:「如果接下來的時間裡,我再聽到有人說話,那就立即開始減員,工廠是我的,我願意怎麼處置都可以,如果誰想離開就繼續說我不攔著。」
全場,頓時,鴉雀無聲。